陶渊明向来体弱多病,而且从事种地这种辛苦的劳作,有点不堪忍受。后来为了生计出来求官,先后做了镇军将军、建武将军。他曾经奉建威将军的命令,到京城去做事,参军的收入太少了,陶渊明便和亲朋好友商量:“就这点工资,我还不如回家唱歌赋诗呢,你们可以吗?”那时他的叔叔陶夔做太常,听到陶渊明这么说,就告诉主管这事的人,安排自己的侄儿去做彭泽县令。
陶渊明到彭泽出任县令以后,下令所有官府的田地都改种秫稻(秫读术的音,就是黏性较大的稷子,可以用来酿酒,崔豹在《古今注》中解释道:秫是一种很黏的黍子,也就是用来做年糕的农作物。地方不同,所以叫法也不一样),陶渊明打算用这些粮食来酿酒,他说:“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,只要能让我喝醉我就开心了。”他的妻子请求种粳稻,最后陶渊明综合两个人的意见,种了二顷五十亩地秫稻,又种了五十亩地粳稻。
陶渊明虽然是朝廷命官,但是穿着朴素,洁身自好,不巴结上司。郡里派督邮来彭泽视察,县里的官吏提醒陶渊明:“你应该穿上官服,恭恭敬敬地迎接督邮。”陶渊明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我不能为了五斗米向这个乡下的野夫低三下四。”当天就交出官印,解下绶带辞官了,陶渊明曾说:“公田的粮食足够酿酒使用,所以才请求去那里。”也就是说陶渊明出仕,完全是为了杯中酒,他幻想着秫稻丰收了,酿成一坛坛美酒,然后用布巾过滤就能痛饮美酒一醉方休。
然而,秋收的第二个月到冬天,陶渊明已经为官八十多天,他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官场,回到栗里老家去了。那种的二顷五十亩地秫稻和五十亩粳稻,陶渊明是一粒都没吃到嘴,实在是太悲哀了。
陶渊明离开彭泽时,作了一首《归去来辞》来抒发自己的心情,他写道:
回家吧,我家的田地都要荒芜了,我怎么还不回去呢?既然自己的心被形体所奴役,为什么既惆怅又悲伤呢?现在知道过去的错误已无法扭转,未来的事还来得及补救。误入歧途还不是太久,幸亏我现在已经意识到曾经的做法是错误的,现在回归田园才是正确的。
小舟一路摇啊摇,我的衣角随着风飘啊飘,问问行人路程还有多远,就恨天亮得太慢了。终于看到了我的小破屋,高兴地一路小跑。仆人们都很高兴地出来迎接我,孩子们也都在门口等我。门前的三条小路都长了野草(在李善所注解的《三辅决录》中记载:蒋诩,字元卿,曾在自己的竹林中开辟了三条小路,以便仲羊、仲从来这里游玩。这些人都是隐士,不做官不求名),松树和菊花还在。
牵起孩子们进了屋,屋里早就准备好了酒。我端起酒杯自斟自饮,看着院子里青翠高大的树木,让我露出了愉快的神色。我依着靠南的窗子寄托着我孤傲的情怀,这个小小的屋子使我心安(李善注解的《韩诗外传》中北郭先生的妻子说:“就算有成群的车马,能安心的不过是双膝那么大的地方;就算有满桌的食物,其美味也比不上一盘肉”)。每天都要在院子里散步(“趣”在这里是“趋”,也就是走路的意思。《尔雅》中说:在堂上走路叫行,堂下走路叫步,在门外走路是趋,在中庭散步叫走),小园的门常常关着。有时拄着拐
谈助说:筇竹可以用来做拐杖,因为竹子有很多竹节,很不一般,因此又叫“扶老”),有时抬头远望。看着白云从山峰那边浮出来,疲倦的飞鸟飞回巢中,太阳就要落山了,我还不想离开,抚摸着孤松,在此徘徊。《吴正传诗话》中说:《归去来辞》中的“三径就荒,松菊犹存”下面又说“景翳翳以将入,抚孤松而盘桓”,可知将松树映衬在荒芜的小路和昏暗的日光中,其用意是非常明显的。
现在湖口县向东三十里,有一个玩月台,相传是陶渊明在彭泽做县令时建造用来赏月的地方。玩月台南边有一个洗墨池,是用来洗涤砚台的。彭泽县南边有一个九曲池,传说也是陶渊明开凿的,这是他和陆修静、周续之三人在此聚会的地方。东流县的衙门后面,有一个菊园,是陶渊明种植菊花的地方。安福县向南四十多里,有一个书岗,是陶渊明平日读书的地方。虽然陶渊明仅仅当了八十多天县令,但却留下了很多名胜古迹,大家对他的怀念已很久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