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渊明再次不受嗟来之食,不为五斗米折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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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集说到陶渊明脱下官服,如释重负,一路上几乎是载歌载舞的回家。为何如此高兴?因为他打定主意,从此不进官场一步,十三年弊气,他终于出了一大口气。他可不是来了犟脾气,像个愣头青年。不惑之年,一切都看明白了:“冻饿虽切,违已交病。”吃不饱穿不暖,无非苦了肌体,一味违心向官场,身心交病。他不想责怪谁,倒是有自知之明。他笼罩在欢乐的情绪中。

从他归隐后写下《归园田居》看,园田居蛮好,属中等人家的庭院。只是一家七口人,加上僮仆一二,日常开销是个问题。“开荒南野际”,当为写实。由于主妇勤劳,善持家,方有这般光景。连家禽都活的有滋味,飞到桑树颠上去了。

两年后,园田居失火,全烧光了。一家老小,连同左邻右舍,眼睁睁望着,那个心疼呀。草屋八九间,因小孩子玩火烧房子,又逢夏日风高,一旦火势上来,人就拿它没办法,不敢靠近。房子没了,器具也没有,只好搬到船上过。一度钱粮无着,日用紧张,陶渊明辗转乞食。亲人们来帮忙了,入秋重新盖房,整理庭院,却是银两不继,横竖是大不如前:“果蔬始复生,惊鸟尚未还。”

浔阳硝烟起,军阀追杀起义军,双方恶斗,百姓逃窜。四十六岁的陶渊明,移居南村。南村除了农夫,也不乏像他这样的,做过小官的读书人,因避权势、避战乱,躲进了南村。陶渊明写了《移居》二首。从诗中看,陶渊明灾后的生活明显下降了。“今日从兹役”,役是搬家之劳。房子小无所谓,能安下几张床就行。邻居常来往,门第观念,等级意识在这儿没有市场。不过,房子简陋,大伙反倒畅欲言,“抗言”是对面相谈,谈古论今。有好文章拿出来,疑难出一块儿剖析。

从《移居》二首看,陶渊明有几分摩登的。有酒斟酌之……闲暇则相思,呈现一派天真。一群布衣眉飞色舞,今日走这家,明白奔那家,渊明在他们当中。只要粗茶淡饭、几杯老酒,幸福就会前来照面。南村,一百多户人家呢。渊明说:“落地为兄弟,何必骨肉亲。”亲旧招饮,他去了必喝醉,喝醉掉头还家,从不耍酒疯,这是

陶渊明居南村两三年,《五柳先生传》就是在南村写的,总的说来生活还不错,诗中有贫穷,但心情是好的。平时教农家小家,大都免费,偶尔收点东西,或去小孩家中吃顿酒。他当年做过彭泽县令,大家叫了他陶彭泽,村里起纠纷了叫他去裁断。他穿短衣,打赤脚,判案头头是道。纠纷案子结了,省来的诉讼费的这家,在村里有个由头聚会请他喝酒。

浔阳战事告停,陶渊明搬回上京里老家,大约不到四十九岁。他办私学,收点钱贴补家里。上京里跑柴桑县城五里,县城富人家孩子能交学费,南村有钱人却少。私学规模不大,收入有限。他好酒,倒是收入不少酒。他名酒数量不少,名酒从何而来,他没说。什么牌子他也不讲。他无夕不饮,喝酒他还能写诗,他写诗都是尽兴而已,他不拿去发表。他字迹潦草,老朋友加以整理,换纸书写。多谢陶渊明帮人,整理书写二十来首,全是佳作。如“结庐在人境,而无车马喧。问君何能尔,心远地自偏。”

陶渊明写过的《闲情赋》,赞美女人热情、激烈、奔放,别说古人,就是今天的某人也会受不了。难怪评论家会皱眉头,道德专家要惊呼:把它从诗集中剔除去!

陶渊明五十八岁写的《桃花源记》桃花源并非虚构,是他听来的,只是描写得有点理想化。陶渊明深情地描桃花源,自己却陷入困顿。有一年重阳节,断酒了,《宋书》说:尝九月九日无酒,出宅边菊丛中坐久,值弘送酒至,即便就酌,醉而后归。"这次送酒的是江州刺史王弘。这人为官不坏,公私分明,陶渊明喝他的酒,没啥心理障碍。

王弘有次请他到庐山喝酒,他赤脚去,大脚板上全是泥。王弘为他做了几双鞋。王弘的酒宴有排场的,这都是官场老例。坐上客皆有身份,衣冠整齐,表情严肃。唯有陶渊明,赤脚,短衣,白头巾,谈吐随意,笑声朗朗。陶渊明喝完酒,菜肴太丰盛,还要打包带回家让老婆儿子解解馋。他不做官名气大,做鞋时,在场的人为他喝彩呢。王弘酒后吐真言,他在江州任上为时不多了,继任者檀道济,渊明未必喜欢。陶渊明说:管他呢。

然而檀道济上任后,他想对陶渊明好,却是动机不纯。他为官劣迹多,政声很坏,出于私虑,请陶渊明出来做官,送去许多粮食和肉类。陶渊明不受。孩子们想吃肉,却将目光挪开,双唇紧闭,妻子翟氏带他们出去。檀道济脸上过不去,索性把话挑明。陶渊明仍是不受也没答应出来做官。

次年,陶渊明是在贫病交困中去世的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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