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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昌县位于江西省北部,地处“五水汇一湖”的要冲,居南昌、九江、景德镇“金三角”中心地带,东经°2′24″至°36′,北纬28°50′至29°38′,北依武山与湖口、彭泽毗连,东南临鄱阳湖,枕黄金山、银宝湖、南岸洲等,与鄱阳、余干、南昌等接壤,西界为罂子口至松门山一线的鄱阳湖东岸,与永修、庐山市隔水相望。它的东西距约53公里,南北轴约80公里,总面积约平方公里,其中水域面积约平方公里,拥有鄱阳湖1/3水面。全县辖24个乡镇,个村委会,约83万人口,多为使用赣语(昌都片)的汉族江右民系,归属九江市,是江西18个文明古县之一。都昌有多年的文明历史,一个家喻户晓的“沉鄡阳,浮都昌”的民间传说,就道尽了历史的变迁与沧桑。打开史记的箱封,掸去时间的灰尘,无不流露出伤痛的斑驳,却又发出文化的闪光。
众所周知,都昌的前身是鄡阳,但鄡阳之前是什么?鄡阳又究竟何年而立?立都昌前何属?作为都昌人,这是个似应弄懂的问题。“鄡阳”之说,最早见于班固撰写的《汉书·地理志》:“豫章郡户六万七千四百六十二,口三十五万一千九百六十五,县十八”,其中提到鄡阳县。之前的鄡阳地,夏、商、周为古扬州域,春秋战国为楚、吴之邦,属番邑。宋朝乐史在《太平寰宇记》中说,“废鄡阳县在鄱阳县西北20里”。明、清时期的地方志书如《江西通志》、《南康府志》、《鄱阳县志》等都对鄡阳有染笔。到了清代,同治年间纂修的《都昌县志》更明确指出:“古鄡阳城在周溪司前湖中望中山,至今城址犹存。”并注明考《汉书·地理志》,“徐水出徐汉,以至袅阳人湖汉。朱子谓湖汉即彭蠢,按徐汉即今余干县,四望山前为饶河口,则俗传四望山城即古鄡阳不诬矣”。
有了鄡阳县的明确治所,再看它的设置时间。《太平寰宇记》和一些史志,记载鄡阳乃“汉高祖六年置”。此说是以《史记·鲸布列传》中汉高祖六年,“布遂剖符为淮南王,都六,九江、庐江、衡山、豫章郡皆属布”为依据,认为豫章郡既为汉高祖六年立,那么其所属的鄡阳县亦应同年设置。这未免武断,因为汉代的行政区划也是同样时有增减,置县并不都和立郡同步,如豫章郡所辖的鄱阳、南野等县,就早于汉高祖六年,在秦代设置。而且鄡阳之名得来,自古就公认为因人事而立,与斩杀淮南王黥布有关,也就是只要弄清了事发年代,便清楚了立鄡时间。鄡同枭为“斩”,阳为“首”即人头,合之称“斩首”,只不过加了个耳朵旁。《史记·灌婴本传》载“十二年一卜月,高祖已击布走,令别将追之”。这个“别将”,就是当时“以车骑将军先出,攻布别将于相”,在攻杀鲸布的战役中,取得了“别破军十六,降城四十六,定国一,郡二,县五十二,得将军二人,柱国、相国各一人,二千石十人”,受到刘邦“定令婴会颖阴五千户”奖赏的灌婴。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和《资治通鉴》等史均载,淮南王黥布就是在这里被诛的。黥布系秦末人,陈胜在大泽乡起义后,他在番阳聚兵数千,随项羽攻秦,被封为九江王,后又叛楚归汉。刘邦立其为淮南王,辖九江、庐江、衡山、豫章四郡。汉高祖十一年,韩信、彭越接连被诛,黥布心恐,遂举兵反。刘邦带兵亲征,鲸布与百余人败走江南。刘邦令别将追之。番君昊芮曾将女儿许配鲸布,其子长沙成王吴臣乃鲸布妻弟。在鲸布兵败,被汉将灌婴穷追时,他假意欲和黥布亡走东越,鲸布信之,结果被杀于兹乡民田舍。兹乡民田舍,相当于现在的某乡某村委会。《史记索隐》里注释为“鄱阳,鄡乡县之”。颜师古在《汉书注》中载云:“兹乡,鄡阳县之乡也”。是说兹乡为当时鄱阳县(秦二十六年分天下为三十六郡时置番阳县,至东汉改称鄱阳县)下辖,为后来的鄡阳县发源地。《史记·鲸布列传》里“番阳人杀布兹乡民田舍”,和《史记·高祖本纪》里“追得斩布鄱阳”,说的都是同一种意思,并不矛盾。这些史记和故事,不但阐明了鄡阳县的取名和来历,同时明确了置县时间,那就是汉高祖十二年(公元前年)追灭鲸布,鲸布在这里被杀后,从鄱阳和彭泽两县划出部分土地,治所四望山(即今周溪镇泗山境),另置一县以志其事,称为了鄡阳。而有的史记,载鄡阳县乃汉高祖六年(公元前年)立,应属误录。也许鄡阳的“鄡”字纵然加了个耳朵旁,亦未消除报应循环式的灭亡命运,更或许大自然中的任何风物都无永恒,难以逃脱破与立在转化时产生的阵痛,谁能想到,六百多年后的鄡阳县,也在公元年,即南朝宋永初二年的一场大地震中,顿成泽国,毁于一旦呢?关乎那场大地震,到底多大几级,文献中都是寥寥数语,含混几笔,找不到详尽记载。但其带来的后果,史记却处处留迹,纷纷可见。归结起来主要有二:一是平地上泛起了鄱阳湖,二是废掉了鄡阳县。那真是场糟糕而地覆天翻的大地震。不难想象,一下将五河水系打通脉搏连带成片,眨眼将兴旺发达的鄡阳县,脱胎换骨地变成泱泱水泽,那得多大的力量!这种颠倒乾坤的力量,虽然给后代创造了美丽的鄱阳湖,但那时,却是给大地带来了无以伦比的撕裂与挤压的剧痛,给人类带来了无法形容的天劫与毁灭的灾难。由于域民剧减,地沉龙宫,常遭水患,百业萧条,好好的鄡阳县籍,只好被宋武帝刘裕废除,使它像一片流云,更像一个没娘的孤儿,从入彭泽隶江州,到齐永明元年(年)复隶江州浔阳郡。梁天监元年(年)隶江州太原郡,陈永定元年(年)改隶江州豫章郡,天嘉元年(年)再隶江州浔阳郡。隋朝开皇三年(年)旧置郡县废,彭泽易名龙城隶江州,隋十八年(年)复名彭泽。大业三年(年)州废隶九江郡。直到唐高祖武德五年(公元年),安抚使李大亮谓其土地之饶,井户之阜,水陆却受阻,才遂割鄱阳湖雁子桥以南境置都昌县。因那时地有都村,南接南昌,西望建昌(今永修),故取了个“都”字与“昌”字,合而名之。设临时治所于王市(今蔡岭镇北炎洞门口),隶江南道都督府浩州。唐玄宗开元二十一年(年),隶江南西道江州。唐代宗大历元年(年),隶江南道饶州,其间(—年)治所迁徒至彭蠡湖东,即今所在地。从公元年到年,再到大约年,期间的年和年左右,合之约年,是个比较冗长的历史时段。在这条历史河流中,鄡阳人硬是抹掉眼泪,掩埋掉亲人尸骨,把苦难踩在脚下,前赴后继地扬起历史风帆,漂浮在鄱阳湖水,依然深爱着祖先土地,不但迎接了都昌的新生和西移,并且大量繁衍了鄱湖人。鄱阳湖居世界前列,属中国第一大淡水湖。它源自江南古陆,亿年前的中生代末燕山运动形成雏形,元代开始发生的多次地质重构。中生代以后,鄱阳湖的基本骨架已形成,首先发育了赣江水系,但还没有连带成片。当时鄱阳盆地的北缘,即今湖北、安徽境内的黄梅、宿松、望江一带储水成湖,成为了《禹贡》所记的“阳鸟所居”的彭蠡泽。而在东南方的湖汉平原上,良田遍野,村舍如云,正是阳鄡县的兴盛时期。但由于淮阳山字型前弧的逐渐南压移动,加上地球自转的偏向力,至汉代,彭蠡泽已沿赣江大断裂经湖口南溯至罂子口附近。到了三国时期,地震活动开始频繁,东晋成帝咸和二年就有豫章郡发生地震的记载。随着地震的不断发生,盆地不断下沉,最后在南朝宋永初年的地震中,大量湖水终于越过了松门山,造就了一代伟湖。由于湖体的形成漫长迁延,不同的地段、时段和不同朝代,对湖便有不同的称谓。彭蠡湖、彭泽湖、落星湖、杨澜湖、宫亭湖……但称呼彭蠡者为多。“彭”乃“大”,“蠡”则“瓢”也,形容湖像一只硕大的葫芦瓢,恰如其分。改称鄱阳湖是隋炀帝杨广打通运河南巡,于船上见水逼鄱阳山,又地处鄱阳,便指山为名,谁知竟延续了下来。
但是现代的鄱阳湖,特别到20世纪末,由于湖床淤积和围垦等因素,湖面日益缩小,其形已不像葫芦瓢,倒像一只引颈欲飞的天鹅。在那鄱阳湖北岸,有一方东西长约2公里,南北宽约1公里的狭长地,便是周溪镇泗山,古鄡阳遗址就在四大屋场村南百来米的湖洲上。城址最南端是城头山,平坦的山顶上有城垣残迹,仿佛是过往留痕。山北的高地上,于早期解放前后,对角几何花纹砖,卷云纹瓦当、万岁瓦当、绳纹筒瓦、各种器形的陶片俯拾皆是,有的还篆刻“永元七年三月十四日”字样,至今碰巧可见。在城西北山丘及沿湖高地上,布有大量遭到破坏的砖室汉墓,当地人在此曾拾到不少葬物,如西汉的五铢铜钱、王莽的贷泉钱、四乳蟠螭铜镜等。这些确凿的出土文物,加之据附近老人讲,建国前几年常有人到此淘金,每当大风雨后,地表会露出小金条和金颗粒,有的两头尖尖状如鼠粪,有的绿豆大小中有孔洞,有的或团或饼盘成细丝,有人还获得金簪戒指,显然是制作金器时遗下的残屑和成品,充分证实了这里确实有过人们传说中的“打金街”,荒芜的空湖滩曾经有过繁华,与那史记所载相合。在城头山西南还有个王家山村,看似王庄却不姓王,是曹、张、付等五、六个家族的杂姓村。传说这是王莽的故居地,这个宣告了西汉灭亡,在历史上享有“王莽改制”盛誉的一代枭雄,可惜只真假做了十五年的短命新朝皇帝,全国便暴乱四起,被人杀掉了。王莽被杀后,因怕株连九族,族人只好集迁乐平,村庄慢慢被一些流落至此的外姓人占据了。十几年前,王家山老人张清,到乐平与王氏族人在一起时,乐平人还谈及他们就是从鄡阳搬过去的。此说虽未从史记中查到有力证据,但也不失为历史长河中的一朵浪花,值得人们继续探幽。远去如梦的鄡阳影,天造地设的鄱阳湖,于时代飞跃的今天,一切皆能用科学合理解析,但那时,人们只能归结于妖魔神怪,于是便形形色色的神话传说,五花八门的有趣故事,千百年来色彩斑斓。那个“沉鄡阳,浮都昌”的传说,在都昌可以说是妇孺皆知,家喻户晓了。是说晋代后期,有条孽龙和九个孽子突然飞至鄡阳界闹事,顿时雷鸣电闪,地面下沉,一片汪洋。在南昌西山修道的许逊急忙施法斗龙,把宝剑一指,在松门山对面浮出了一朵莲花,顷刻间化成一片土地,成为了后来的都昌县城。也有人说是“铁船精翻身”。古代人不懂得地震,便把小地震称作“鳌鱼眨眼”,大地震称作“铁船翻身”。许道人化作跛足乞丐卖“边盘”(破瓷盘。因都昌话“搬、盘”同音,故提醒人赶快搬走),人们听不懂许道人玄语,终于被铁船精翻过身来,沉掉了鄡阳。至于鄱阳湖,有人说是有个叫聂仂的人,一次误食了火龙蛋,那火龙蛋躁性极烈,使他忍不住浑身火灼,被变成赤龙后钻到土里耖来耖去,一下耖出了鄱阳湖。更有人说是古代有个彭蠡,天生神勇,他欲开大湖以除旱涝,结果却挖到了蜈蚣洞,触怒了蜈蚣精与之大战了起来。幸好昴日星君给了他两枚石蛋,最后石蛋变金鸡,啄死蜈蚣精,石蛋化成了大小矶山,蜈蚣精则化成了松门山。而人们为了纪念彭蠡,便把开出的大湖称为了彭蠡湖。
神话固乃玄虚,传说不无虚构,但从中不难捕捉,那就是古鄡阳的消失,与鄱阳湖的形成有着密切关联。这与科学的释然不谋而合,只是带有神秘的面纱。然而就是这面纱,无形罩就了一种文化诠释,丰富了历史底蕴,绚丽了地域色彩,从另一角度带来了无限遐想,使人更加喜闻乐见,探幽之心,永无止息。正是这探幽之心,繁荣和灿烂了鄱阳湖流域文化,孕育了东晋大司马陶侃、南宋爱国丞相江万里等名流,熏陶了一代又一代的都昌人,拥抱鄱阳湖,走向美丽的明天。
文王建军